第87章 飞鸟与鱼 二

时隔两百余年，再次踏入坠天崖，虽有阿桐的半魂体相伴在侧，虽那一地繁花仙草仍旧盛开不败，只是心底翻涌起的那份沧桑落寞，却依旧丝毫未减。我终是回来了！这片我生、我长的地方，这片创世神最后留给我的乐园！当年，我竟傻傻的认为这是片困住自己的牢笼！何其愚蠢！何其无知！

抬头，崖顶上方那曾经高耸挺拔、遮天蔽日般矗立在崖顶一般的银叶梧桐，那无论在坠天崖的哪一处位置都能清晰瞧见的宽阔树身，如今，竟连一片叶子都不曾剩下。光秃秃的崖顶，除了暗黑色的焦土再无一丝生机。那崖顶竟像是跟着一并死去了一般。

我那以阿桐枝干筑造的凤巢，虽有七色霞彩为幔，仍旧遮掩不住那沉沉的死气。从前一直闪着熠熠银光、头顶上方永远覆盖着厚厚一片银叶的凤巢，如今也只剩下干枯枯萎的枝干，干瘪瘪的垂落着，毫无半分生机可言。

我的阿桐，竟这般被我毁了。当日的那场九重雷劫似就在眼前。为了替我炼心，阿桐不顾一切的招来九重天雷；为了一心护我周全，阿桐拼着林木之躯，在天雷的暴虐下苦苦支撑！毁了道行、伤了性命，最后更是耗尽精气，魂飞魄散！

我放得下无尘，放得下那两百年的摧心折磨，但阿桐的痛、阿桐的伤，我放不下！一分一毫也无法放下。为了我，都是因为我......

泪，不经意之间堵住了嗓子，迷蒙了眼睛。灵舍中的阿桐感受到我的思绪波动，再次不顾我阻拦的凝结成实体跑了出来。幻化出的月光锦衣衫没了那清清凉凉的温润之感，虚虚实实的触感再一次击中了心尖上的痛处。

“小白，我很好！真的很好！我会努力早些回来。你的阿桐，永远都在！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，永远、永远！”熟悉的温润柔和的嗓音，熟悉的触碰。

“小六，如今你不止有你的阿桐，有坠天崖；你还有我们，还有锁心城。小六，莫哭！”

彻底现出了真身的忘川，眉如翠羽，肌如白雪，腰如束素，齿如含贝。一身黑衣却丝毫不显阴沉晦暗，反倒衬托的忘川越发冰肌玉骨，如出淤泥而不染分毫的青莲。还是当日我初见时的那般模样，只是少了些许的戾气，更多添了些柔和、放下。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清清凉凉的、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柔。

“是啊！傻丫头。那些痛和伤，都过去了！既能放得下情殇，那便就此将过去彻底斩断。你的阿桐，我们会帮你一起寻回。他会好好的，我们，都会好好的！莫哭，你的泪可比世间的一切都还要珍贵，不该浪费在悔恨和自责里！”

心内的话，幽若姐姐她们，都听到了！此生何德何能，竟能得到他们不顾一切的维护！此生何其有幸，能得他们相伴身侧！莫怜，白凤，你还有何不知足？泪，顺着眼见滑落，脸上拉起了微笑的弧度。心底，是收不住快乐！

不期然，一个七彩的透明琉璃小瓶子被放在了下巴处，成功将脸颊留下的泪水接走。突兀的动作，一时间竟让我连哭都忘了，愣愣的看着欺雪姐姐一脸满意的倾世笑颜：

“这泪既已流了，自然不该浪费！小六，我还是偏爱用你的血来入药。至于你的泪，究竟功效如何虽还有待确认，但总不该浪费了。记得，咱们锁心城的生灵，向来只流血、不流泪的。”

“就是，就是，小六自从醒来之后，流泪竟似成了家常便饭。两百年间不曾流过的泪，这才醒来多久，你可还记得自己已经哭过多少回了？如此多愁善感，究竟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六？”

说着，昙竟一把将阿桐的半魂体挤到一旁，捏着我左右的脸颊来回揉搓。看样子是将我的脸当作了面团。

团团圆圆眼见我吃痛，立刻从我的肩上飞到昙的头顶，一左一右扯着昙的耳朵迭声喊“放手”。

怎奈一向对团团圆圆很是‘惟命是从’的昙这次却偏偏毫不理会两个小家伙带着哭腔的恳求，仍旧扯着我的脸左右拉扯揉搓。一时怔愣间，初初想到的却并非是被捏疼的脸，而是昙何时改了喜好？竟喜欢上了面食厨子这个行当？只是喜好便喜好罢了，拿我的脸来做实验，确是有些‘过分’了！昙手下的力道，可是不轻的很。

更可气的是，阿桐竟也学着几位姐姐高高挂起的模样，站在一旁但笑不语，半分没有想要解救我的意思。

白了眼正笑眯了眼的昙，无奈失笑：“昙，我跟你的排位许是真该换一换了！这般幼稚的举动，像足了离凡那小丫头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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